心理咨询师如何成长和自我关爱？| 10个成长中的重要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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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子秋（简单心理认证·心理咨询师）

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发展不仅需要持续的提升和成长，也需要自我关爱。从这些角度出发，李子秋咨询师结合临床经验，和大家谈谈他的看法。

心理咨询师的生涯挑战

我希望承认这样的一个基本事实，心理咨询其实是一个和人类苦难亲密接触的职业。

我的老师Thomas M. Skovholt说过，心理咨询是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我在某种意义上是赞同这种说法的，因为对于生理上的一些痛苦，人们会比较能理解并给予支持。

图/Pexels

但对于心理上的一些痛苦来说，现在还存在比较严重的污名化现象，但是比较现代的一些神经科学方面的研究，已经证实了心理上的主观痛苦并不亚于生理上的痛苦。

“在过去30多年的时间里，我见证了大桥下流过的大量痛苦。现在，我有一个关于人类苦难的博士学位。
——《给心理治疗师的礼物》
”

所以作为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有点像在人类苦难的汪洋大海里乘风破浪，需要和正在经历痛苦的他人保持紧密的关系并提供高质量的陪伴，然后不断地经历这样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咨询师不能对来访者的痛苦产生麻木的感觉，需要持续保持开放的姿态，付出自己并积极地卷入，而且还要避免职业倦怠。

心理咨询师天生或者经过后天训练以后都具备观点选择能力，具有一定的情绪敏感性。

图/Pexels

行业中最有天赋的咨询师都有天然的照顾他人需要的倾向，但是如果不断回应他人需要，就会使得有效调节自我和他人需要的边界变得模糊。

他们也为此挣扎，或是达到自我需要和他人需要的平衡状态，或是离开这个行业，或是经历了职业耗竭。

因为我们的感官是用来保护和发展自我的，但是要通过自己的主观努力来理解他人的世界，就像逆流而上，是非常不自然且耗费精力的。

可见这其实是一个特别不容易的工作。所以不管大家是对心理咨询感兴趣，亦或正在学习，还是已经开始从业了，我希望大家给自己一些掌声。

图/《心理俏佳人》

咨询师成长的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不知道自己不行 

处于这个阶段咨询师会有迷之自信的感觉，我也经历过那个阶段，而且某个时候的自我效能感特别高，也就是说学习了一两个理论以后，会觉得自己可以帮助所有人，胆子特别大，敢接一些高难度的个案。

 第二阶段：知道自己不行 

咨询师学习了一段时间以后，发现这个行业其实是不容易的，然后会产生一些自我怀疑和挫败感、焦虑感。

 第三阶段：不知道自己行 

咨询师从业一段时间以后，还是觉得存在一种“冒充者效应”，尽管在这个阶段的咨询师已经具备了和来访者有效工作的能力和经验，但依旧觉得自己其实不适合这个行业，对自己能力存在高度的怀疑。

图/Pexels

 第四阶段：知道自己行 

此阶段的咨询师知道并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好咨询工作，并且真的能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每个咨询师在成长过程中会经历很多不同的阶段，那么需要我们不断地觉察自我的内在状态，才能在这个行业中生存下来。

如果咨询师能够比较可持续地进行自我成长，那么在不同的阶段，咨询师体验到的满足感也是不一样的。

图/《沙发上的心理医生》

心理咨询师如何自我关爱

每个行业的从业者都有需要保护的东西，比如说歌剧演员的声音，芭蕾舞者的腿和脚，钢琴演奏家的手指和听力。

对于我们心理咨询师来说，为了持续有效地从事这个行业，什么是需要我们有意识地去保护的呢？

其实是我们的情绪边界和敏感度，是我们理解他人的这种共情能力。

就像《复仇者联盟》里的“螳螂女”（英文名：Mantis），她能够感知并真切体验到对方的情绪状态，比如说对方如果伤心，她也能感受到伤心，并且能够去安抚对方的消极情绪。

所以心理咨询师需要保护的这种共情能力有点像“螳螂女”的触角，也就是该如何恰当使用“触角”来工作但又不能滥用它。

图/《银河护卫队2》

作为咨询师，我们自己就是最重要的工作工具，所以在工作中要有意识地训练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在我们的工作中，他人的生活（他们的希望、观点、目标、痛苦、害怕、绝望、愤怒）成为显微镜下的焦点。

我们有时忘记了自己需要不回应他人的需要。有时，助人者失去了和自己需要和观点的连结。

对于非常资深的心理咨询师来说，去关注自己的需要，有时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和自我关爱相比，我一直都更善于照顾别人。但是在晚年生活中，我在自我关爱方面取得了一些进步。——C.R.Rogers
”

也有一些咨询师在原生家庭中过早承担了照顾者的角色，儿时学会了觉察并满足他人需要，这导致了他们不够关注自己的内在需要，或者不知道如何去满足自己的需要。

所以作为咨询师，我觉得这个也是个人成长上重要的一个议题。

图/Pexels

通过积累临床和个人生活经验，我慢慢内化了这样一个理念：“作为成年人，我们需要对自己的情绪负责，但对于他人的消极情绪，你能做的只是真诚地尊重他人表达自己的需要，不应该也不能够为他人的消极情绪负责。”

这里面包含一个“情绪边界”的概念，做起来很难，因为如果你的模式是习惯去觉察并满足他人的需要，慢慢的，你会把他人需要和自己的需要混为一谈。

也就是说，容易把满足他人的需要作为自己的需要，由于你的过度卷入，从而失去了和自己需要和观点的连结，那么咨询工作的有效性就会遭到破坏。

总的来说，心理咨询师的生涯挑战，主要就是如何正确使用共情能力，让它成为促进你生涯发展的动力，而不是阻碍。

如果找不到满足他人需要和自我需要的平衡点，咨询工作就会受到阻碍甚至结束职业生涯。

图/《女心理师》

咨询师的幸福和收获

 1. 生命的意义感和幸福感 

咨询师的工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超越了个人的欲望的，因为理解他人，本身是一个非常不自然的事情。

咨询师专注于他人的需要和成长，来访者出于对咨询师的信任，愿意把他私密的东西和咨询师分享，其实这是一个很大的特权，甚至来访者最亲密的人可能都没有这种特权，所以对于咨询师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心理咨询是在用一个生命去影响另一个生命，而这种影响会世世代代传递下去，从而咨询师会体验到生命的意义感，尤其在意义感缺失的当代，这是一个难得的礼物。

助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自我实现，但是在助人的过程中，咨询师却体验到了自我实现。

图/《性爱自修室》

这种生命的影响也是双向的，在咨询师帮助来访者的过程中，其实作为咨询师也可以获得很多关于人生和人性的感悟，来访者确实也会改变咨询师。

 2.独立感和自由感 

还有自由感和独立感，其实很多人选择心理咨询，也是希望获得这种自由感。

因为如果你的咨询工作达到比较成熟的状态，是能够自己选择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和谁工作的。

另外，作为心理咨询师，能做的工作内容的范围是非常广的。

比如个体咨询，不管是根据主诉来划分，还是根据人群来划分，都可以有不同的侧重。

还可以做团体咨询、做工作坊，或者做心理健康教育，亦或去做企业员工支持计划（EAP）等等，所以工作生涯的节奏是非常的紧凑的，但是又是在你的掌控当中的。

图/Pexels

新手咨询师成长过程中的重要议题

 1. 整合职业自我和个人自我 

大家也肯定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别人知道你是学心理学的，就会有人愿意来和你交流，但是我们没有能量去一一回复他们的问题，所以你需要慢慢找到自己的有效应对策略，比如忽视。

所以如何把职业和个人生活平衡好，不要让你的职业太多地侵入你的个人生活，这是非常重要的。

 2. 功能的控制点 

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开始是迷之自信的，觉得自己是万能的（不知道自己不行的阶段），控制点是内在的，慢慢学习了一段时间以后，发现心理咨询很复杂，此时会有些挫败感，控制点转到外部。

比如说老师或者督导，慢慢学习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控制点又会回到内部，会去相信自己的直觉，会产生更高水平的内在可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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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持续反思和自我觉察 

持续反思和自我觉察是有效学习和职业发展的必要条件，对于任何职业都适用，但是对心理咨询会更加重要，同时包括终身学习的能力。

 4. 认知地图的变化 

新手咨询师会依赖外在的专家，或者某一个咨询理论，会体验到强烈的焦虑感，处理和焦虑的关系需要一定的过程和督导。

但是随着咨询经验的增加，咨询师会更加灵活，会更相信自己的内在资源，此时，处理焦虑的方式也变了，允许焦虑存在并和焦虑对话，能进一步看到焦虑背后的意义。

 5. 咨询师成长是一个终身过程 

最佳的发展和成长对于心理咨询师来说，是一个漫长且充满不确定性的过程，即使是在体系建立得非常完整的一些国家，比如说美国，这也是所有的心理咨询师都要去面对的一个议题。

图/《心理俏佳人》

 6. 来访者成为主要的老师和成长的促进因素 

新手咨询师刚开始可能会特别注重技术，比如学了空椅子技术，会想要用在来访者身上体会一下，但随着经验的积累，咨询师会更关注来访者，把来访者作为自己的老师，从他身上学习。

 7. 个人经历是咨询师生涯发展的核心要素 

咨询师学习了很多理论，在理智上知道健康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很多时候，咨询师需要情绪上的领悟，只有这样，当工作的时候，来访者才能觉得你是真正理解他的。

所以个人生活中的一些亲身体验非常重要，它能够帮助你的临床工作。

 8. 人际互动是帮助咨询师持续成长最重要的动力 

对于咨询师成长最有影响力的不是如某一本书籍或某一个工作坊的理论数据，而是在职业生涯过程中咨询师和他人的人际互动。

这些互动包括与来访者、督导、同辈、朋友、家人等的交流。

图/Pexels

 9. 初学者对资深咨询师或者老师会有强烈的两极的情绪反应 

初学者职业生涯的自我概念还不是很稳定，加之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会极度崇拜某一个咨询师或老师，或者去贬低他。

尽管某个老师说的只是一个观点，但是如果他说的观点和自己的不匹配，初学者就很容易进攻，这在新手咨询师中比较常见。

但随着学习的推移，咨询师会更加温和、更加灵活。 

 10. 和人类痛苦的大量工作经验增强了对多元化人性的认可、接纳和欣赏 

咨询师在工作中需要解除大量的人类痛苦，这会增强对人性的多元性、复杂性和模糊性的认可和接纳，甚至是欣赏或敬畏。

而且存在这样一种过渡：从把自己看成是英雄过渡到把来访者看成是英雄。咨询师在咨询室里面说话会越来越少，对于沉默的耐受度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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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人周期

咨询关系是预测咨询结果最有力的一个变量。

所以在一开始你要建立依恋关系，建立了依恋关系以后，你要积极地卷入，然后你又要分离，分离了以后你要再次补充能量，为下一个循环做准备。

 1. 共情依恋阶段 

依恋的最优度：既要能够理解来访者的主观体验，又不能被其强烈的情感淹没；情感上既要既要卷入又要保持距离。

找到最优的依恋水平，需要多年的训练、实务和督导（重要且复杂的能力）。

咨访关系需要达到一个平衡点，既不能是混乱的也不能是刻板的，既不能太疏离也不能过于纠缠。

的确，咨询中建立依恋很难，因为很多来访者在生活中，本身就难以有效地建立人际联结或者难以调节情绪。

图/Pexels

所以找到最优的依恋水平，需要多年的实务训练和督导。新手咨询师很容易被来访者的主观痛苦所淹没。

 2. 积极卷入的阶段 

也是所谓的工作阶段，如果和一个来访者进行十次咨询的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工作阶段，咨询师都在积极卷入，帮助来访者检验生活中遇到的那些困扰，帮助他能够更加有效地应对。

在此阶段，来访者仍然需要和咨询师保持依恋状态，很多时候在工作阶段会出现一些裂痕，但这些裂痕其实是很有意义的。

 3. 分离阶段 

在这个阶段，打个比方来说，咨询师要给来访者一个家，但是你也要给他飞翔的翅膀。

已经达到咨询目标，尽管你内心为他高兴，但内心又会有不舍，似乎有点甜蜜的伤感。

因为咨询师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个体，需要花时间去哀伤，很多时候那种模糊的丧失会更难处理。

图/Unsplash

比如说来访者突然脱落，如果处理不好，咨询师会有抑郁反应和恶劣心境，带着未完成的哀伤是无法前行的，咨询师的能量会固着在丧失的客体上面，所以无法把能量投入到新的客体上。

所以，作为咨询师，需要创建一个能够帮助自己去处理分离阶段的一些仪式，无论它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因为对于处理哀伤来说，仪式感是特别重要的。

 4. 再创造或者是娱乐阶段 

前三个阶段，作为咨询师是处于工作状态的，而在这个阶段，咨询师需要脱离工作状态，放手休息和自我关爱的。

很多全职咨询师是会定期给自己休假的，休假期间不工作，或者把工作量压缩到最低。心理咨询师确实需要这样的再创造阶段，不然很容易产生职业耗竭感。

如何应对职业倦怠？

作为心理咨询师生涯，也会有一些危险因素，或者称作是工伤或者是倦怠。这种职业倦怠是整体的耗竭感，枯竭感。

因为我们的工作是面对来访者的苦难，被人类的苦难叙事所影响，这是一种持续低水平的创伤性压力，处理不好容易产生替代性创伤。

图/Pexels

 1. 为什么会出现枯竭？

首先是职业的不确定性和人性的模糊性，导致了没有一个清晰的方法来帮助来访者改变，这种不确定性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焦虑感。

很多时候咨询理论个案概念化其实不是帮助来访者的，更多的是帮助咨询师缓解自己的焦虑，来获得一些可控感。

另外如何去评估咨询的效果也是不清晰的。如果咨询目标只是让来访者说好，那就不是心理咨询了，所以效果也是不明晰的，有的时候甚至是有反复的。

当你做咨询时，你感觉自己不在乎来访者的痛苦了，你觉得很烦了，这个时候你可能就要注意了，是否在乎来访者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如果你不在乎来访者，你可能就要去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共情疲惫，有些麻木了。

 2. 解决方法：复原力 

复原力就是让一个个体在生活的逆境和干扰下，能够继续有健康的功能和适应性的特质和技能。

所以作为咨询师在我们工作当中有那么多的压力，有那么多的危险，有那么多的耗竭，所以复原力这个概念就特别重要。

咨询师需要有一个比较稳定的自我概念和保持感，不易被外界的干扰所影响，相当于一个坚硬的铠甲，但又需要有一个柔软而自由的内心，因为脆弱，或者这种柔软是爱、喜悦、信任和亲密感的来源。

图/Pexels

一个坚硬的铠甲可能可以暂时保护我们，但长久来说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伤害。自由的心就能够帮我们在应对生活和爱的种种模糊性中成长。

它坚硬又柔软，既有脆弱的一面，又有勇敢的一面，既有力量感，又善良慈悲，所以复原力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所以作为咨询师，尽管外部有如此多的让你情绪耗竭的因素，但是一个平静的内心，能够帮你滋生出这种复原力，让你能够不至于职业耗竭，从而可以长时间从事这个职业。

想跟大家分享一段我很喜欢的话：“没有比知道你在另外一个人生命中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更快乐的事情了，这是一个永远不会丧失其特殊意义的事情。”

图/《心理俏佳人》

最后要感谢我的导师明尼苏达大学教授Thomas M. Skovholt，他的职业已经跨过了半个世纪，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面，他在咨询师自我关爱、职业倦怠、咨询师特质等方面，做了大量的研究。

在就读期间，我非常有幸有很多和他学习请教的机会。我今天在这里讲到的很多内容也是基于他的一些研究，不管是生涯上，还是个人生活上，我都深受他的积极影响，所以在这里深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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